我必上岸

这研谁爱考谁考

第五十九章

……

  磁场中心内部情况未知。

  除去临时转移至磁场中心的一千余人,基地无人生存。

  而空中编队束手无策。

  更加令人后背生寒的一件事情是,现在是畸变的时代,畸变意味着物质从根本上产生变化,或许在下一秒,飞机就会失事,磁极就会损坏,又或者,无接触感染在磁场中心那一千人身上发生,磁极从内部被攻破。

  比起死亡更残酷的是亲眼目睹这座城市的彻底沦亡。

少数人在想着提前应对的方法,更多的人在悲戚,为自己,为基地。

活着的人是少数,如果不是现在的不知原因的命运的眷顾,绝大部分人会死在转折之前。

……

  他怔怔道“在最后的时候,上帝终于让我看见了真相的一角,我应该感谢他吗”

  他像是得到什么神灵的谕示,或灵光一现的启发。

“性质,物种本身的分类是否也是一串能够用参数表达的数字我们在高维或者低维的世界里是否也能用只言片语来概括”

“我们研究地磁的波动,因此得到了代表保护与对抗的频率,得以在这个时代苟延残喘了一百多年,其实我们早已经接触到一部分真相。”

“我好像看到了命运要告诉我的。”波利不无悲哀的想,可到最后,他会怎么选呢?或者说,命运会怎么选呢?安折——会怎么选呢?

他看着现在在陆沨手上左右摇晃的、无忧无虑的小蘑菇团子,他好像能想到结局。悲哀的,结局。

安折那样的孩子,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做出那样痛苦的选择?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更显得命运悲哀啊。

……

  站在门外,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安折温柔而悲伤地看着里面的波利。

  咔哒一声,他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声响惊醒了沉浸于研究的波利,他抬头往这边看。

波利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我就知道,安折这孩子——

……

  在一切都注定终结的时刻。

  波利说得对,他的种族卑鄙又高尚,你可以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类的行为,也最大限度相信人类的仁慈和宽容。

  可是人造磁极已经失效,基地又会怎样

  陆沨会怎样还是说基地已经不复存在了呢他会在哪里他知道陆沨会为基地付出一切,直到基地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

  一行眼泪从安折眼里滑下来,他的爱恨在这场宏大的末日里好像不值一提,陆沨有陆沨的使命,他也有他的命运。

  他再走一步。

不要——

陆沨想。

不要……

……

  狂风从外面灌进来,陆沨站在机舱口往下看。

  忽然,他怔住了。

  一片火海前,安折抬头,他看向北方基地的来客。

  在那一刻,仿佛时间为之静止。

  他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他。

  安折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直直对上了陆沨的眼睛。

  离别是蓄谋已久,相逢却如此出人意表。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亲眼见证所爱之人离开。

这是对我的恩赐吗?恩赐我的爱人最后一眼都是我。

……

  人类即将灭绝了。

  他们久久对视,像是彼此间竖起最深刻的仇恨,又像一瞬间冰释前嫌。

  这一天,他们会重新在一起,重新,自由地

  自由地

  安折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前倾。

  像一片离枝的落叶凋零在深秋。

  在辛普森笼熊熊的烈火里,在朝阳缓缓升起,而人类的夕阳徐徐落下的时刻,他的身体化作纷飞的光尘,消解,飘飞,落幕。

  实验室里,满是噪点的屏幕上,那些颤动的无规律点忽然聚拢,旋转,分析程序启动,三秒后,屏幕上浮现出现数条缓缓交缠的频率曲线。

  像命运。

陆沨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算现在他的爱人就在他身边,而且不用再受这样的苦楚,但是,他不可抑制地,痛到了心里。

他呆呆地想,原来,痛彻心扉的人,是不会哭,也不会闹的。

……

  东部,西部,宏大的波动由两座人类磁极共同发出。

  像新年的第一声钟响。

  万籁俱寂。

波利强忍着眼泪,将那一串数字记录下来,这是最后的希望,这是安折的牺牲。

就是,字怎么糊了呢?

……

“运输机编队已降落。”

“请北方基地幸存者标明位置。”

“开始突围。”

  他们还是捞起了那枚水中的圆月。

无人欢呼,无人悲泣,人类用最悲壮的代价抓住了最后一丝火苗,一个蘑菇用自己的生命点燃了最后一把火炬。

一个人的牺牲,一群人的牺牲。

……

“他真的就是那个惰性样本么”波利琼问。

“样本是他的一部分。”陆沨的手指接过那张雪白的纸条,他声音微微沙哑“你们约定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北方基地的审判者来到这里,”波利道“就说安折自由远去。”

  陆沨眼眶浮现血色。

你怎么敢的?陆沨握住这个娇娇弱弱的、连轻轻碰一下都会被抓红的小家伙。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敢跳下去?你明明那么怕痛。你怎么敢离开我身边?你明明那么弱小。你怎么敢让我忘记你?你明明,那么爱我。

……

“不必这样。”波利疼惜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可以对我开枪,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孩子。”

“谢谢,”陆沨哑声道“如果他还在,我会的。”

  这是波利琼所听过的最平静也最绝望的一句话。

……

“这是什么”波利拿起它,问。

“惰性样本。”陆沨道“他最重要的东西。”

  波利琼自然知道陆沨所指的是谁,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他”。

  他凝视着那团菌丝。

“这是个无性孢子,真菌的繁殖体,”他目光微怔,“他从未对我们说过他物种的归属,所以,他是个”

  望着那团孢子,陆沨轻声道“他是个蘑菇。”

  他声音沙哑,却像有无尽的怜惜和温柔“他只是个小蘑菇。”

“呵,”陆沨揉搓着小蘑菇,惹得安折炸着毛拼命推拒陆沨作怪的手掌,“现在你跑不掉了。”

审判者早已获得了他的救赎,再也不会离开了。

现在,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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